御茗

不会写东西,不会画画,不会照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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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德蒙如约带我去了柏林。
四月份的德国和英国一样冷。安德蒙罩了一件风衣,青灰色衬得他猫眼一般的眸子比原先更加清亮。
庆幸战争结束的远不止有同盟诸国,硝烟早已消散,尽管地面上随处可见瓦砾和废墟,也无可阻止这片土地上新生的朝气。
柏林的天空同被清洗过一样。我下了车,眯上眼睛呼吸着同伦敦浑浊雾气相反的味道。安德蒙似乎对此很感兴趣,任由我放空思绪飘忽了一阵,才用一个轻吻打断了我。
“亲爱的,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。”
我当然知道他是在催促。
所以我把注意力从周围移开,兴致大发地盯着他的眼睛。
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?”我问,但是没有等待他回答。
“我在想,我什么时候可以从高处俯视晴空下的万物。
“我觉得我做到过。亲爱的,你还记得上次的高塔吗?我总是觉得我曾在那里待过。
“是幻觉,不是吗。我经常产生这种错觉,仿佛和擦肩而过某个人曾经相识,看到报纸上的名字也会有一种熟悉之感。”
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和精神失常的恋人在一起久了,被影响到了头脑。
“安德蒙,你上次和我提到的,用群论破解'迷'的数学家,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。”
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,仿佛有的话就是从记忆的缝隙中流了出来,又好像是钥匙没有锁紧的门。
我看不清安德蒙的眼神。他微垂着头,额前稍长的金发恰巧挡住他的视线。
他低下头吻我,一言不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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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然算是祭奠,经由我提议,安德蒙把车停在了花店前。
创造'迷'的天才如此简洁而令人遗憾的逝去,让人在敬仰与好奇中添了几分同情。在我试图询问更多时安德蒙却突然接到一通电话,他重复了很多遍抱歉后说很快就会回来,便开着车不知去向。
所以我独自进了花店,决定买几枝浅紫的勿忘我,再搭上一丛满天星,尽管我甚至不清楚该去往哪里。
没有曾学过德语的记忆,脑海中却能浮现出一些简单的德语单词。用着蹩脚的发音艰难地向店主表达完意思后顺利抱着花出来,百无聊赖地站在路边等车时,忽然隐隐约约听到附近有试探着呼唤我名字的声音。
我回过头。
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男人慢慢跑了过来,上下打量着我。
“艾伦?”他又问了一遍。
我才有机会仔细看着他。一头栗色卷发,直鼻,面上呈着副严谨的德国人表情,却又透着些凶险。
“你是?”我这才回应。他长得像是德国和某个欧洲国家的混血,我居然会在失忆之前认识这样一个人?
他笑了,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
我注意到他背后背着的画板,以及随身拎着的一个铁盒,于是猜测是不是专门在战后写生的画家,要知道在这种年代,战火蔓延过后的城市确实是个不错的题材。
我问了。他又仍只是笑,把画版卸下来,给我看他纸上的图案。
那必然不是柏林,倒像是未完成的剑桥。景只打了个草稿,但能确认是绿草如茵的河岸旁,两个人偎在一起闲聊。
“是你吗?”我很好奇。
他点了点头。
“另一个人呢?”
那是个男人,从发型和体态都能看出。在短暂的沉默中我突然失了问个究竟的兴趣,只是开口,开玩笑道。
“同性恋是犯法的,亲爱的。”
他僵住了,许久才抬起头来看我。
“我知道。”
他好像苦笑了一声,之后便转身离去。


我亲爱的安德蒙才终于返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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